江棉

【深山】清秋

五章

陈深把车开到指挥部门前，撑着一把黑伞下了车。

他到了指挥部门口，在被大门值班的小兵拦住时，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通行证不见了。他有一丝的慌乱，但马上冷静了下来。

通行证是他一直放在西装外衣兜里的，一定是随身带着，但是现在不见了，只能说明有人拿走了。

这个人必须与他有一些接触，而且肯定有十分好的身手。但是今天他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，而且基本是没有人能从他身上拿到东西，除非是……

想到这里，陈深已经知道是谁了，张启山。

雨下得很大，虽然带着伞但衣袖上已经被溅上了雨水。陈深此时的心里有一丝的苦涩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感受。

张启山拿了他的通行证，他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会来，他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，他是在保护我。这种能被人预料到的感觉很不好，陈深此刻觉得有一些无力感。

他太了解我了，可是他也太会逞强，我想保护他。陈深又想起了当年一个青涩无知的少年，一心想要守着那人，天天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。

现如今却有些力不从心，其实，我想再护你一次。或许我也曾想跟你一生。

陈深转过身，背对着指挥部，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，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。

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，以至于现在他连自己脸上的表情都不会控制。

黑夜不仅可以遮住伤痕，还可以让失控者少一些顾及，至少可以让他们做一个不可自控的表情，这是他们多年所不曾的了。

不知何时，你连失控，都是一种奢望。

随着声音的不断放大，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进入了张启山的视线。他尽量减小呼吸的声音，屋里一瞬间有着窒息的安静。

那高跟鞋在陆建勋书桌前徘徊着，那人在找东西。

张启山陷入了思考，她能光明正大地进入陆建勋的办公室，首先应该是在这里的当值人员，可是既然是党国的人，又要拿什么。

再次之，既然她不开保险柜，那么肯定不是要看上峰的指令或者调兵计划。那么她到底要的是什么。但是她可能是内部的卧底，或者更有可能是，日本人。

张启山最后决定他要出来看看，他不允许别人窃取党国的情报，并且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，这种危险感总是让人窒息。

最大的原因是，她肯定不敢叫人来这里，虽然她可以随意进出，但在此时，外面风声紧，深夜进入指挥官的办公室肯定是不能外露的。

张启山脚下一个用劲，滑出沙发，又瞬间用匕首对准桌旁的那人。

她是惠子，确实是个日本人，但是她对外一直是个中立派的记者，这次也是跟陈深一起来的长沙，可是如今见到她，总有一种敌意。

等张启山看到惠子手中所拿的文件，他更加攥紧了匕首，那是长沙的战略布防图。

果然惠子是个间谍。

“张启山，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碰见。”惠子笑了，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。

“今天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布防图的。”张启山十分坚决。

“可是你觉得，你可以拦住我么？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下，你现在与我动手，你不一定会赢吧。”

惠子抿了抿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唇，也拿出了一把弯刀。刀刃仿佛在黑暗里也可以发亮。

“试一试就知道了。”张启山话音未落便抬起匕首向惠子攻击，惠子的也不弱，处处挡住砍来的匕首，让张启山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。

他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流失，毕竟是旧伤复发，体力大不如以前。但是他知道这样僵持着绝对不是办法。

外面的雨越下越大，闪电一下一下地撞进屋子里，与刀光剑影相辉映。

几分钟过去，胜负未分，但是二人身上都有了或大或小的伤口。张启山猛地一下刺进惠子的左肩，惠子的刀刚要捅进张启山的胸口。

此时从窗口飞进一人，迅速斩下了匕首和弯刀。是陈深。

陈深从正面离开以后便回到侧门，他还是没有能劝说自己安心，最后翻墙进了指挥部。突然抬头时看见了张启山在窗外的绳子，就爬了上来。

陈深看着惠子和张启山有些迟疑，他认识惠子多年，对她是深信不疑的，但她此时和张启山动手，莫不是有什么端倪。

惠子看见陈深，顺势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肩倒在了他的怀里。

张启山此时的心里一震，陈深不该来。

他知道此时陈深决不能帮自己，如果这样陈深就会暴露，因为惠子和陆建军也有一定的关系。但是他能放心的就是惠子肯定也不会现在偷布防图了，因为她不想引起怀疑。

张启山看了看陈深，此刻他只希望陈深能装作不认识他然后带着惠子走，慢慢地这件事就会平息下去，一旦暴露，张启山不敢想陈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。

张启山发现陈深还没有动作，心里一横，张启山只好先动手了。

张启山用匕首划向陈深的右臂，陈深也回过味来，知道这是为了保护自己，只好和张启山动手。惠子倒是在一旁看着，像是她知道陈深一定会制服张启山。

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，张启山为了结束这场打斗，并且让惠子不对陈深起疑心，在陈深向他攻击之时，装作脚下不稳，自己撞到了刀上。

从惠子的角度看，陈深的刀直直捅进了张启山的小腹。也在这时，张启山趁机把钥匙塞进陈深的衣服里。

陈深已经完全愣住了，但是他看见张启山朝他轻微地摇了摇头，他又猛地回神。

双眼一闭，将刀从伤口拔了出来，虽然张启山控制了力度，刀口不算深，但也有血喷了出来，溅到了陈深脖子上。

陈深握刀的手，在黑暗中颤抖个不停。看着张启山软倒在了地上，他的眼角都有些湿润。

但为了不前功尽弃，他直接抱起惠子便顺着窗口的绳子跳了下去。

转身之时，他默念了一句话。张启山，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。

陈深开车把惠子送回了家，等到惠子下车之后，陈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。

刚才一路上他内心十分焦急，但又不能让惠子看出自己的紧张，几次手颤抖得连方向盘都握不住。

此时的陈深觉得自己已经脱力了，但是他猛地提了几口气，开向开阳酒店。他其实现在最想的就是去看看张启山怎么样，但他不能，他必须要赶在晚宴结束前把钥匙放回陆建勋身上。

雨势还是没有减小的意思，陈深在雨里把车开得飞快，他觉得这么多年来，都不曾有现在的慌乱。

车像箭一样从雨中穿过，雨点打在车玻璃上，像是要把玻璃打漏，让挡风玻璃支离破碎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