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棉

【深山】清秋

一往情深深几许?深山夕照深秋雨。——题记

一章

一场秋雨，张府的红叶落了一地，看着一地凄惨的鲜红，却又是触目惊心的漂亮。天气一天凉过一天，屋里已经烧上了炭火。长沙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雨，但屋里未燃尽的炭火味冲淡了下雨的味道，让人昏昏沉沉。

这样的天气佛爷是最难熬的，张家世代练就倒斗神功，但由于总和地底下的玩意接触，身上不免阴气重些，更何况佛爷虽然本领非凡，却是命途多舛，当了多年的督军，身上也是大伤小伤不断，有的因为没有及时调养留下了病根，一到阴雨天就难受得紧。

“佛爷，您该喝药了。”副官端着个精致的瓷碗进了屋里，屋里的热气通过门散在空气中，很快就消失不见。张启山靠在中式沙发上，阖着眼睛手自然地搭着雕花的扶手，腕上的银环因为晚上的烛光显得隐隐发亮。

因为副官的开门，冷风也随之跟了进来，惹得他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，随之身体轻微地一歪，手抵住了两个沙发间的几案才稳住了身体，呼吸声又重了几分，手上的银环磕上来黄花梨的几案发出一声闷响，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的明显。

副官赶忙吧药放在几案上，想扶住佛爷的手肘，却被他拂了去，只得悻悻地收了手，头也低下去两分。佛爷还是这样，也仿佛永远都是这样，厌恶别人的触碰，但是，唯独除了多年前的那个人。

副官把药碗端在了手里，眼睛直直看着佛爷，仿佛佛爷要是不喝药就可以把这碗端上一整夜。佛爷看着那墨黑的汤药，眼神里止不住的厌恶，但看着眼前这倔强的人，便拿起了碗喝了下去。

仰头的弧度让人刚好看到有些脖子上的青筋，微微敞开的领口也给人无限的遐想。

可能是喝药喝得有些急了，一口气不顺又咳了起来，突然身体一怔，一只搭在扶把上的手也像是用了些力气，那手上的青筋依稀可见，指尖显得愈发的苍白。

“佛爷。。。可是伤口又疼了？”副官小心翼翼的询问。佛爷的后背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伤，因为受伤后没有及时治疗，伤口也就一只拖着，当时是冬天，一来二去使得寒气入体，便成了隐疾。

佛爷没说话，只是闭上了眼，头也靠在了沙发背上。

副官怕扰了佛爷，便没有再说话，心里暗想，佛爷当年何苦去救那姓陈的小子，那小子也是不懂事，没有知恩图报不说还一声不吭就走了。亏得佛爷如此厚待他。

确实，当时佛爷对陈深也是上了心。但是上心了，别人可不一定领情。

副官刚要出门，就见老八走了进来。他出入张府总是这么的随意。原来佛爷手下的兵还看不惯他这幅神神道道的样子，但现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。

老八进门看见佛爷气色不好也皱了眉头。佛爷听见是老八来了就缓缓睁开了眼睛，虽然身上无力，但这一双桃花眼在微弱的光下也是熠熠生辉。     

“打扰佛爷休息了，请佛爷担待。”老八看见佛爷恹恹的样子，心里也不是滋味，虽然这人年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是如此，但也叫人担心。

佛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，心里也知道老八这次前来必定是有要事商量。否则不会这么晚前来。

“佛爷可还记得陈深？就是您当年在军营里一直培养的那小子。”

陈深当时是在饥荒的时候跑到富商家里偷粮食，被发现打了一顿扔到街上，最后被张启山带回了军营里。之后没多久又惹了人本人被关进了监狱里，结果被诬陷是中共的人，此次事关重大，把张启山也牵扯了进去。

但日本人只是想挫挫张启山的锐气，这事没多久就平息了下去。可是陈深这小子刚回军营就说有些家事请了假，却从此一去不回。

军营里有的人说他在路上遇见了土匪被杀了，有的人说他家人不让他当兵就回家种地了，当时传言也是五花八门，但随着时间长河的流淌，就渐渐的消失不见了。

人的一生会死两次，一次是自身的肉体，一次是别人心里的忘却，陈深其实已经算个死人了。

张启山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，仿佛是在思考一个问题，最后点了点头。

老八见他如此，便继续说：“现在上峰派他下来做特派员，也是个奇怪事，当初远退军避隐功夫不强的人，如今到成了特派员来了。”

沉默，像大海无风时波平浪静的沉默，像下过雪一样的沉默。以至于外面的雷声格外的响。

张启山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
老八知道这个消息于张启山来说有些突兀，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，只好告辞出了门。

副官还没送老八到张府大门，就被老八劝了回来，让他照顾佛爷身体。那人万事太过要强，容易自伤。

副官刚折回到张启山的房门口，就听到一阵阵猛咳，心道不妙，进屋就看见张启山侧靠在沙发上，脸颊因为呼吸不顺泛起了微红，咳嗽还没有止住。

他听说陈深的消息的知道佛爷必定要劳神，此刻看见佛爷心神大动，仿佛是一根针扎到了心里。原来不可一世的佛爷也会因为一个人动了心神，但是那人不是他。

他也不奢求是他，如果今生能护佛爷始终就好了。副官心里想。

“佛爷，我扶您去床上歇息吧。”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，就搀上了张启山的胳膊，那人身上无力，整个人虚软得厉害，借着副官的支撑才勉强走到了床榻。

见张启山闭了眼，副官没有再说话，只是轻轻退了出去然后合上房门。他没有看见，张启山闭上后又睁开的眼睛，那眼神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，但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情绪。

屋外的雨下得愈发狂了，雨滴打在屋檐上，向外溅了开来，洒在门上像扣门声，门却没有打开。

TBC

感觉把人设写得有点闷。